时空凝固的房间中，床前的站立的人影依稀可辨认出是长发的女性，而令左拉感到不安的是在床上躺着的年迈女人的面容。
花白的头发，肮脏的水草一样散落在枕头与额头，下方那蜡黄的枯槁面容，其长相也并不能说是丑陋，但那种五官位置的不协调感，油光皮肤上扭曲的皱纹，和细缝当中的鱼眼。
那种怪异的神情，一眼望去便会立刻令人作呕。
“为什么这样的脸却这么清晰呢？”左拉扭头说道，不想再去看第二眼那副尊容。
莱茵之前的话，说在这记忆体中要自己跟着清晰的路走下去，那是否说明这怪脸老妇就是旧世界中无上至尊的创造者呢？
左拉伸出手，轻轻触碰床前站立的模糊人像。
好像水珠滴入静止如镜的水面，在波纹的涟漪中，时间又恢复了流动。
“咳咳……”老妇咳嗽着望向左拉，而女性人影也缓步上前。
左拉被突如其来的异动吓得连忙后退，但是立刻便发现了，自己并未被房间的两人所发觉，自己只是一个透明的看客而已。
老妇细小弯曲的鱼眼死死盯着走来的人影，咳嗽声停下，发出呕哑难听的声音——
“你来了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人影沉默片刻，用略带沙哑的女性嗓音回答：“可我……又是谁呢。”
那种语调却并非在询问。
“我的女儿……”
老妇回答到，但一怔之后，脸上立刻涌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，那扭曲的眼睛，翕动的鼻翼，因为惊愕而展开的嘴，像是看见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梦魇！
沉默中的颤栗。
“哪一个呢？”人影说道。
老妇因为恐惧而颤抖扭曲的面孔，几乎难以称之为人的面容，像是吞下尖利细碎的玻璃一般的声音说出：“你……是谁？”
“你的女儿。”人影回答。
“不！你是谁？”老妇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，长爪般的手指和蛇一般疯狂扭动的头发：“你是谁？！！”
人影突然上前一步，一手将扭曲的老妇重新按在床上道：“你知道我是谁！”
“不！不可能！你是思雨！你是思雨！你不是！你不是……”
肮脏的口水从仰面嘶喊的老妇嘴中流下。
“不是谁？”
人影厉声问道，同时一柄雪亮的短刀从身后抽出，抵在老妇布满斑纹的脖颈鸡皮前！
“啊！”左拉惊叫道。难道，这老妇要被这女人杀死吗？但是自己也只是记忆中的过客，对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。
“不！不是！思雨……我都是为了你！是为了你……”
“全部一切，你所犯下的罪孽都是为了你自己！你这个怪物！”
“不要，思雨，不要……”
鼻涕混杂着眼泪，从老妇的脸上肆意流下。
“不要再叫我思雨，你这怪物，你……你将我也变成了怪物……”
女人举起短刀作势便要刺下，老妇却一把抓在女人的面上，在求生本能的支撑下，从床上滚下，衣衫不整中挣扎着向关闭的门爬去。
“不！你不能杀我！你这贱货！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吗……”
连连后退的左拉，紧贴着外侧的迷雾，躲在墙角望着这骇人的一幕。
女人捂住自己的脸部。
老妇奋力一爪之下，显然已经受伤的女人，以一种执行仪式般的步态走向老妇的身后，一脚踏住老妇的背部，左手扯住老妇的乱发将其头颅向后拉起——
“我知道你是谁，母亲！你是恶魔脚下的污秽，连尸体上的蛆虫都羞耻与你为伍！”
“你这忘恩负义的**！我早就该把你和那个贱货一起淹死在我的经血中……”
老妇声嘶力竭地恶毒咒骂着，那些词语是夏星的左拉从未听过的肮脏字眼，即使是最粗俗的人都难以说出。
“你的身上再无一丝人性，母亲，从你和那些魔鬼**的那一刻，你就舍弃了作为人的灵魂！”
“魔鬼？”老妇发出乌鸦般的笑声：“看看我们这些魔鬼完成的事业！哈哈……你这万千鼠目寸光的贱民中的一员，不要叫我母亲！不要叫……不，不，不要杀我，还有伟大的事业需要我，伟大的领袖需要我！”
“你的魔鬼也需要你，地狱里有刻着你名字的的位置.”
“不……我不能死，思雨，你也不用死的，只要我们的事业完成，世界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……”
“也许有人会。”女人从后边将利刃横在老妇的颈上:“但是我不会。
“**！贱民！你们这些该死的蛆虫！我真该在你出生时就用自己的脐带勒死你！”
“……”沉默的女人，仿佛在给予老妇最后辩解的权利。
“不，思雨，求你了，我错了，我对不起你……”老妇哭道。
“……”
“我能永生的，思雨，你也一样啊，你是我的女儿啊，我们这些人都不用再恐惧死亡了……”
“母亲，这样的我，又怎么会去恐惧慈悲一样的死亡呢？”女人说道。
“那么，最后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？”
“……”歇斯底里后脱力的老妇，渐渐地沉默——
“我恨你……”
牙缝中老妇低不可闻的声音。
“我恨你。”
回光返照中老妇的声音变得响亮，并从胸腔中嘶喊出最后的诅咒——
“我恨你！婊——”
嘎然而止的咒骂。
划过的刀光，带出赤红的血线，溅射在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门板上，喷射出血液的动脉，裂开的喉管，被红色烂泥浸湿的乱发，断开的的喉骨后边，白色的脊椎像是附骨的蛆虫。
恐怖伤口，那是嗜血恶魔张开了巨口——
“哬——”
肺部的空气从浓稠的血浆中涌出，扭曲的手指，蹬踢的双腿，肢体的抽动，终于垂下的双臂，老妇溺毙在自己的脏血之中。
但是那闪动的刀光并未停止，像是带着无尽的仇恨，女人一次次将尖刀从背部刺入老妇的残躯，飞溅的鲜血将女人和房间中的一切染上脏污。
终于，带着长长的血管与破败的絮肉，老妇的头颅和躯体脱离，被女人提在手上站起。
缓缓地转动，女人将老妇的【脸】和自己相对，凝视那亡者的面容。
掉落的匕首，女人抚向自己胸口的手——
“时尘，看到了吗，我们杀了她……”
而在那角落躲着的左拉已经无法移动一步，心脏都要被这无法言语的残忍与恐怖所攥破。
“快结束吧，快结束吧……”左拉对自己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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